我喜欢看陆琛笑。
他一看就是小孩儿心性,每次笑的时候都是露了一嘴白牙,整的见牙不见眼。但凡碰上谁说点笑话,他准保第一个咧嘴最后一个停。石头总说疼的时候吃颗糖就不疼了,我猜陆琛一定偷着吃了人家不少高梁饴,笑的时候嘴边的梨涡里全是甜味儿。
队长副队认真严肃,李懂庄羽又那么较真正经,机枪组的插科打诨仅限于两人内部,这么算来,他可能是蛟一最活泼的人了吧。
还记得那次演习,蓝军的迫击炮好巧不巧打到了狙击阵地附近,撤离的时候让李懂留意自己倒是晚了一步,不慎让石块绊倒直接让扬起来的白沙哗啦啦埋了半身,摸索着挣扎出来抖抖衣服缝里的沙子,眼前直愣愣对上他倒过来的笑脸——那白牙齿像弦月似的,晃的人眼睛生疼。
“星哥,怎么从沙子里出来的?被人当萝卜种了吧。”
时间紧迫倒也没顾得上和他废话,回到集合点清理的时候免不了他在一旁打趣自己的狙击阵地埋伏到了地下,伸手三分狠七分笑地欲弹他一个爆栗被他躲开,接着就是听到了紧急集合的长哨。
后来么……后来就是我被海盗的枪打穿了脊柱神经被迫留在吉布提,再后来的有一天半夜被嘈杂声音吵醒,听那些医护人员叽里呱啦的外国话和手上医疗器械的撞击声,染了血的纱布不知道用掉了多少,似是忙了一夜的样子。天亮的时候隔壁多了一张病床,陆琛就躺在那上面,人还是那个会修车爱打蝴蝶结的军医,就是少了一条左臂。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羽毛和石头牺牲的消息。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看见他那样的笑。
醉卧沙场今朝有酒是真英雄。黑鹰坠落里有句实在话,没有人想当英雄。
人间正道,那都是沧桑。
战争,与其说是不幸,倒不如说是天谴。死去的,是上帝的迁怒,活着的,侥幸登上诺亚方舟。无非是再次印证肉体之躯的脆弱,但闪耀的人性薪火相传,它穿着血红的舞鞋,在废墟中孤绝起舞。
枪响之后,没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