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苯海明|

我借此人,请君入梦。

【顺飞】他人求长生,我求故人归。

      去家千里兮,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


      李飞走的时候,谁也没告诉。那个小小的追思会若不是李维民和领导拍桌子都是不会存在的。小小的会议室布置的像个暗房,遮光的厚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统共到场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蔡永强,李维民,陈珂陪着刚刚从医院醒过来的马雯。李飞么,一个小小的警察罢了,也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业绩,死在外边儿谁知道那些毒贩子把他的尸体藏哪儿了,小小的桌子上摆着一套他的警服,李维民抖着嗓子说了几句,大家也就散了。


      顾顺在海上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哪儿失了火,焚心烧肺的。他想东山那个两人一起买的小小的公寓,冬天的海风冷冽的像刀子,一丝一丝割在他的脸上。顾顺低下头朝冻僵了的手心哈了口气,微不足道的温暖转瞬即逝,没留下一点点温存。


      船靠港后顾顺打了外宿报告就往外跑,路过菜市场还买了点蔬菜水果准备自己给自己接个风,到家门口天已经暗了,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一股烟味儿,打开房门只看见一个红红的烟头明明灭灭,屋里没开灯,暗的很。


“我说李飞你真是无法无天了是吧……啊,民叔,你怎么来了?李飞呢?”


      顾顺戏谑的语气瞬间变得正经,李维民轻易不来这儿,尤其是李飞还不在家的情况下。他进了厨房放下手里的塑料袋,将背包随手搁在衣帽间角落。看着李维民憔悴的面孔和发红的双眼,顾顺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李飞他……”

“只剩这些了。”


      李维民递过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装着李飞的全套警服,自从做了外勤他就再没穿过,显然是被人精心熨烫过的,胸前的警号与肩章上的银花无端地刺痛了顾顺的眼睛。李飞为了掩护已经打入毒贩内部的线人不得已暴露,进行最后的情报交换后主动招认,等市局接到线人的情报行动时,李飞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李维民撒了个谎,他说李飞走的时候没有痛苦,其实顾顺早就明白那群人的手上有多脏,他不敢想李飞最后承受了多少折磨,那个被刀切到手被汤烫到舌头都要嗷嗷叫两声的小警官,最后是怎么忍下来的。


      一个人的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座坟墓,但对于爱他的人来说,却是整个世界都被坟墓掩埋。顾顺从此很少打外宿报告,只是每当冬夜漫漫难熬,他就会和一点饺子馅和面。坐在灶台前,烧一小锅开水,水开了,包一个饺子,咕嘟下进去,饺子熟了,捞起来慢慢吃掉,吃完再包下一个,然后下锅煮熟。最后吃完,也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候。顾顺没有很刻意的去想念李飞,他只是在很多很多的小瞬间想起曾经。比如一部电影,一顿饭,一句歌词,一条马路和无数个闭上眼睛的瞬间。


      人到最后,什么都会习以为常。


      当顾顺胸前戴上大红花拿着自己的家当退伍的时候,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偷偷藏起了自己的领花肩章资历章与蛟龙的臂章,和司务长撒了最后一个小谎。他把自己金色的领花肩章和李飞银色的肩章警徽放在一起,每天早上依然是跟着莫须有的起床号早早起来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模样,到楼下跑上几公里,走路依然时不时摆出齐步走的姿态,脊背挺得笔直。


      顾顺还是走进了那家他每次都路过的纹身店。他是个军人的时候不能纹身,现在退伍了,他盘算了好多年的想法像水中的气泡慢慢升起,啪的一声,破裂了。


“帅哥,纹什么?”

“名字。”


      顾顺言简意赅地说完很干脆地往椅子上一躺,解开衣扣露出结实的肌肉。老板在擦拭纹身工具,刻意的放慢了动作。


“纹名字的顾客你可不是第一个,不过要深思熟虑啊。”

“前俩月一姑娘带她男朋友来我这洗纹身,说不把他前女友名字洗掉就分手。好家伙,那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我店不少客人都吓跑了。”


      老板无奈地笑了笑,顾顺依然面不改色地躺在那儿。


“怎么的,是为你生孩子了,还是陪你还贷款了。”

“救了不知道多少条命,自己命搭进去了,是个警察,墓碑立的没名没姓。”


      老板站在他旁边语重心长地说道。顾顺语气仍平平淡淡,似乎像在说早餐吃什么那样简单。


      “缉毒警?是你救命恩人?”老板鼻子里蓦然涌上一股酸楚。


      “不是,“顾顺喉结上下动了动,又慢慢张口说道,“是我的……爱人。”顾顺终于也能正大光明说出他在李飞生前经常死皮赖脸说的那个称谓。


      老板愣了愣,重而缓慢地点点头。

“纹哪?”

“这儿。”


      顾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要是注定无处葬你,就把你纹在我的身上,从此以后,在这世上,我就是你的墓碑。


      带着两个人的荣耀走下去。李飞,别担心我,我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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