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苯海明｜

【明箭】错过

      列车鸣笛，这是第一声。

 

      有的人生性浅淡，待人方面总是一副天下平等模样，却对特定的人，出现例外。

 

      比如龚箭。

 

      陈善明一个人的时候总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如此念念不忘到这种地步。站台上熙熙攘攘，送人的被人送的挤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张一张或含泪或微笑的脸。总有人鼓吹什么说走就走的旅程，但往往到了出发的那一刻才发现，熟悉的土地是那样珍贵。他没穿那套没了肩章没了领花没了臂章的军装，整个人裹在一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里，在人群中静默地站着，虽拎着行李却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格外突兀惹眼。

 

      退役了，他不希望战友来送，临走的那场仪式已经足够让人落泪。龚箭去年就退了，说是去公安局转了文职，陈善明和他的联系一直都若有若无，他们搭档多年冥冥之中似乎有了那种叫做心灵感应的东西，彼此静默，但知道对方都过的不错。

 

      冬日天黑的早，寒气在灯光下格外惹眼。陈善明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被罚不许吃饭，龚箭偷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塞过来，腾起的蒸汽在有些昏黄的灯下裹着肉馅的想起扑在人脸上。大概就是从那时起，陈善明认定，龚箭会是他过命的兄弟。

 

      一眼是你，生死都是你。

 

      检票员开始催促持票人员迅速上车，挂钟显示离开车已经不远了。薄薄的纸片揣在兜里，陈善明看了眼进站口的方向。他应该会来送行的吧。

 

      送别的人潮渐渐散去，陈善明叹口气拿出那张已经有些温热的车票递给检票员，单手提着行李箱就往车上放。还没来得及迈上第一个台阶，身后就传来那个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善明！”

 

      他真的来了。陈善明看一眼检票员，那人摆摆手意思让他快点别错过发车时间。龚箭跑的气喘吁吁脸被冬日的凛风吹得通红，还没匀口气就一把抱住跑过来的陈善明。

 

“妈的…幸亏没来迟。”

 

      龚箭狠狠锤了一把陈善明的后背，这次来不是为了送他而是要把他留下。局里的领导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他想让陈善明也进警察队伍，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准备社招，不用辛苦地另找工作。龚箭说完这些话看见陈善明的眼睛亮了。

 

“不走了？”

“不走了。”

 

      汽笛短鸣一声，到了发车的时刻了。列车员看这人似乎没了离开的意思，锁好车门随着火车一同远离了这个不大，但见证着世间真情实感的别离与重逢的站台。

 

      他终究还是错过了那趟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