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校园paro，简而言之就是十八线校园言情。
ooc属于我。故事有点长，5k预警。
很少有人注意到那个年年考全校第一的男生。除了成绩，他实在没有一处是出彩的———非班干，无特长，长相普通，没有舌灿莲花的口才，没有艳煞众人的家境，也不太和班上同学来往，只会埋头苦学。反而是第二名的那个男生更引人瞩目。除了成绩，他俩完全相反——学生会主席，吉他钢琴样样精通，高大帅气，人缘极好，听说还是军人世家，骨子里灌着一股挺拔的气质。
第一名叫李懂，第二名叫顾顺。
当然，这一切都是别人的看法，实际上李懂有明亮的小鹿一般的眼睛，时常微抿的唇，修长削瘦的手指，听课时微眯着眼睛看老师的那种认真神情…看着他一如既往奋笔疾书的身影，顾顺如是想。
实际上摆脱美好滤镜的顾顺也有这个年纪该出现的顽劣，他喜欢把车棚的自行车哗啦一下全部推倒，暗地里把值日生小黑板上的粉笔字全部擦掉再写上顾顺最帅，喜欢用长腿跑得快的优势跟全校男生抢包子，顺便捏扁帮好哥们“好心”带的包子。可怜他那好哥们直到高中毕业也不知道，原来饭堂卖的包子圆润饱满香味扑鼻。
其实李懂也很想吃饭堂的包子，不过一块五毛一个对他来说还是贵了。他每天伙食费只能用七八块钱，最近要买学习资料，为了省钱每天早上啃个馒头，中午吃榨菜就着白米饭，晚饭是最便宜的套餐。李懂体育课淋了雨，有些轻感冒，第二天蒙头一不小心睡到了早读，直接错过早饭就强撑着身体上课，刚捱过第三节，肚子早已大唱空城计，连做课间操的力气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有低血糖，做完课间操就察觉身体不对劲，额头双手都是冰凉的一片。
抢不到包子，他决定转战小卖部买包糖回血。刚撕开包装袋口子，上课铃像鞭子一样无情抽打，从不迟到早退的他来不及把小小的糖块，扶着栏杆哆嗦着腿往教室挪，突然有个人影晃过，他来不及闪躲，被重重撞了一下，两腿一软，险些顺势滚下楼梯。
那鲁莽的人便是顾顺。他观察李懂很久了，从操场到食堂，他一直面色苍白，还一反常态去食堂买包子。顾顺想帮忙，又害怕别人议论，躲在远处踌躇半天，灵光一闪，想起电视剧里，男主不经意撞到生病的女主，男主道歉的同时关切地询问女主是否不舒服，顺便好心扶女主回教室…
很明显，没经过彩排立马登台表演的他演了一场闹剧，生生把李懂撞飞了。
自此李懂看到顾顺总会如鲠在喉，但还是礼貌地接下顾顺的肉包子，以抵消他心里的愧疚——嗯，没捏过，圆圆胖胖的。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李懂依旧沉默寡言，顾顺依旧风风火火。
顾顺实在捉摸不透李懂，他对他跟所有人一样，客气又疏离，但篮球赛上无意中的四目相对火花四溅，他又敏锐地捕捉到李懂眼中一闪而过似有似无的倾慕之色。因为这个眼神，他在篮球赛胜利的庆功晚会上特意向李懂那边多扔了几把糖果，结果众人一哄而上抢光所有糖果，只有李懂无动于衷，淡然看着周遭热闹。
他有些失落。他投篮很准，可是依旧没把那份热闹投到这个淡漠的人身上。
待众人消散，李懂暗暗松开掌心，一颗皱巴巴的巧克力糖安静躺在他掌中，入口是无尽的丝滑，一如广告所言。
他不是不知道顾顺的用意，但他实在无法打开心扉。
他一直都过得很艰难：家中只有母亲卖菜度日，生父很早就抛妻弃子独自逍遥。他封闭了自己，是为了尽量减少人情交往的开销，比如春游，班饭———确实也拿不出手，还不如一开始就了断。他只有两套换洗衣服，衣着实在朴素，幸亏有校服遮拦。
那时正逢酷夏，教室只有天花板上的大风扇勉强抵挡热浪，一旦遇上停电，整个教室就如蒸笼一样闷热。大家穿得很凉快，甚至有男生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嘻嘻哈哈逗弄害羞的女同学，只有李懂依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即使汗流浃背也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背着英语单词。于是顾顺摸了一把大骨扇，卖力地扇动着，造福了前后左右，包括李懂。
李懂侧头微微看了眼顾顺，顾顺连忙别过脸，口里只嚷嚷着热死人了。
顾顺一直克制自己不去观察他，可他就坐在李懂身后，抬头看黑板时，他的背影一展无遗，顾顺经常看着黑板，看着看着视线就转移到李懂的后背，一盯就是半天。终于有一天体育课，所有人都去树下乘凉打闹，顾顺抱着篮球一身臭汗，想回教室换身衣服，恰好空荡的教室坐了一个人，李懂正趴在桌子上，压着一本习题册，似乎睡着了。
顾顺呼吸停滞了。他轻轻触了一下男孩微微颤动的眼睫，只那么一下，便如触电般，他连忙跌跌撞撞跑开了。
李懂很奇怪，顾顺突然搬了座位，离他远远的，还变得沉默寡言，不在过道嘻哈打闹，也不在课堂上与老师明目张胆争吵。不过李懂没有多余精力去观察他，即将期末考试，他必须更加努力保持自己在全校的名次以保证一等奖学金不被别人抢走。
不过，事与愿违，全校第一的名次还是被夺走了。
李懂看着榜首赫然写着顾顺的名字，跑到学校后山沉默了很久。
一等奖学金与二等奖学金相差三百，那三百是他学费的四分之一。李懂敲响了班主任的门，说明来意，要勤工俭学。班主任并不大了解李懂家境，因为年年学费按时送达，不像班里一些贫困学生总会拖欠些时日，而且他没申请过家庭贫困补助，班主任理所当然认为他家还过得去。勤工俭学的名额一直紧缺，如果不是困顿不已，班主任不会考虑李懂。
李懂自然知道班主任话里的意思，低着头小声说了自己的家庭状况，班主任听后有些愕然。
于是李懂顺利拿到图书馆打杂的名额。
这份工作很简单，无非晚自习放学后打扫图书馆二楼，要是动作快，二十分钟可以完成，每个月学校发100的补助。唯一的缺点就是，图书馆位于学校后山，后山有个黑黝黝的山洞，晚上闭馆之后，山洞仿佛一只巨大的阴森眼睛，十分吓人。特别是有关这个山洞曾经是日本鬼子杀害中国人的埋尸点，每天晚上能听到渗人的哭声的传言，能让李懂做一晚上的噩梦。所以每次打扫完图书馆他总是跑得飞快，生怕黑洞里的什么东西跟上来。
后来图书馆来了一位常客，这位常客总是慢吞吞地坐在图书馆里心不在焉地写字，发现有人时就慌慌张张收起笔记本，做贼心虚跑了，连热水杯也忘了拿。
李懂一脸茫然。
后来不知道顾顺怎么的，每次考试都恰好落后李懂几分，李懂又一次夺回全校第一的名次。
李懂暗自庆幸。
他不知道，每次发试卷，顾顺都会被数学老师提到办公室，骂他粗心大意，数学题大题总会忘记写个“解”字，白扣了几分。顾顺点头哈腰保证下不为例，不过还是会有下例，下下例，一直到高考那天。
日子就那么不咸不淡下来。
李懂最害怕的是一千米考试，那简直就是他的鬼门关。家庭条件不好，营养跟不上，导致他体质很弱，长跑考试自然倒数第一。那天的一千米他再一次落在最后边，所有人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在考试，体育老师也带着大伙儿到树荫底下休息，偌大的操场只有李懂还在烈日下咬牙坚持。
跑完下来他甚至蹲到草丛里吐了两次。除了顾顺，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如果足够细心，顺着顾顺的视线，能看到在水龙头上洗脸的李懂。
李懂洗干净脸，平静地走向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同学，你体质那么弱，高考的时候很难撑下去啊！”
也是因为这句话，从此李懂不论刮风下雨都会在操场慢跑三十分钟，日积月累下来，他硬生生从倒数第一跑到了全班第四，体育老师也对他刮目相看。顾顺声称要响应学校健康高考的号召，加入到跑步大军，每天跟一大群男生逆行竞速，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一阵骚动，瓶盖都拧不动的小女生们也加入慢跑大军，期待与那个所谓的校草撞个满怀，开展一段美妙的校园恋爱。
跑步的人多了，跑道拥挤不堪，习惯跑步练英语听力的李懂不得不分心去躲避人群，同时心里给了顾顺无数个白眼——跑个步而已，至于那么风骚吗？
那个风骚的人听不到他的腹诽，凭借长腿优势，很快甩掉一众好友，心里暗爽，特别是看到迎面跑来的李懂，他有些邀功似的加快速度，企图与李懂擦肩而过之际，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一阵风刮过”。结果乐极生悲。他为了躲避一个突然冲过来的足球，猛地收住脚，上半身因为惯性没法停住，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在李懂面前。
十几年的脸，在这一瞬间丢到了地心里。
顾顺极其狼狈地爬起来，脸红了一大片，男生们立马无情嘲笑，围观的女生也笑得前俯后仰。李懂张着嘴，愣愣看着顾顺，顾顺恼羞成怒，抢了好友的矿泉水，泼了他们一圈，李懂也没有幸免。那些男生的笑声突然就停了下来，李懂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湿了一片，隐隐约约能看到穿旧了的背心模样。他又气又羞，狠狠瞪了一眼顾顺，从此往里面多加了旧T恤，确认不会暴露后才重新回到操场。再次碰到顾顺，李懂再也不看他半眼，抬头挺胸，像一棵小松树一样。
顾顺丢了面子，郁闷至极，自个儿闷了很久，李懂也懒得搭理他，两个人陷入了冷战，直到那次合唱比赛。
恰巧顾顺在最后一排，李懂倒数第二排，两人隔得近，唱完谢幕的时候灯突然灭了，李懂慌乱中踩空阶梯差点要摔倒，有人伸手拉住了他，牵着他安全着地。李懂缓过神的时候发现对方还紧紧攥着他的手，甚至手心冒出汗。李懂连忙甩手，对方也慌忙松开，尴尬地低咳了几下。所幸周围还是一片漆黑，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李懂若无其事地跟着众人退下台，而顾顺还涨红着脸，眼睛一直盯着他。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顾顺快要溢出来的情愫。
可他不敢， 除了成绩他俩几乎就是两路人，他又怎么敢把顾顺拽进自己家庭的漩涡呢。
“顾顺，别再跟着我了，我不喜欢你。”
所以他直截了当拒绝，顾顺愣了一下，一瞬间想了很多，百转千回，最后竟仓惶逃走。
李懂一句话成功扼杀了这段没成型的早恋。
顾顺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帮好友抢包子，推倒所有自行车，偷擦掉别人画了一半的黑板报，甚至自行车后座还载起了漂亮女孩。李懂也一如既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努力保持着年级第一的成绩。
最后一次大型模拟考出成绩那晚，李懂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他的成绩滑下了前十。李懂跑到漆黑的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筋疲力尽，小腿失去知觉也不停息。他终于累趴了，倒在跑道上，胸口如大石压迫，耳鸣如万箭齐发，意识渐渐涣散。
这时有人跑过来扶起他，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顾顺捏了捏他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别怕，大不了我陪你重考。
李懂低低嗯了一声，抬头看他，他的五官都埋在灰色阴影中，看不清楚，唯有一双眼睛仍闪烁着光。
顾顺攒了一股劲，筹划着高考结束那晚做点什么，可惜那天他没等到李懂。
李懂悄无声息走了，连晚上的毕业晚会也没参加。
顾顺跑到李懂家里，可是李懂家早已人去楼空，至于去了哪个地方，谁也不知道。顾顺练钢笔字的时候，不知为何，一直惴惴不安，下笔重了一点，最后一笔划破了本子。他心烦意燥地撕掉那张废掉的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到垃圾桶。李懂偷偷把那团废纸捡了回来，仔仔细细摊平后，放在书皮夹层里。
暑假时图书馆闭馆很早，没到九点便赶人。
顾顺收拾完东西走出来，低头看手机，看着看着突然就停下脚步，眼睛定定看着地上多出来的一条影子。
李懂没想到他会回头，猝不及防被他抓了个现行。他手足无措地站在路灯下，迟疑地叫了顾顺一声，对方没有应答。
顾顺大踏步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瘦了很多，似乎还长高了一点，五官长开不少，原本平淡无奇的包子脸上，嘴角的梨涡更深。
总而言之，变好看了。
顾顺为自己的眼光暗自赞叹。他没想到平时很内敛文静的一小伙子突然冲过来抱住他，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弯腰用力地回抱，没有经验的他差点把李懂的腰勒断，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心脏砰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来。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味道很特别，不同于人工制造的香水，却让顾顺沉醉不已。
“顾顺，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顾顺听后整个人都傻掉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懂。
“可是，我配不上…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李懂说完，用力推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顾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跑去追那个人，可是，他没追上。同在操场跑了三年，他竟然跟不上李懂的速度。
他从未如此气急败坏过，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却无能为力。
李懂跳上了公交车。
他在车站候车厅等了一夜的回家的车，也看了一夜顾顺写的字：致李懂，致李懂…
他很少在人前掉眼泪，即使听到母亲罹患癌症的消息，第一反应是要用中医还是西医，要多少钱，能活多久，而不是崩溃大哭。过去的十八年里，他一直被人遗弃淡忘，亲生父母，同学老师，唯有顾顺，实实在在地把他写在纸上，放在心里。
后来李懂入伍，进了蛟龙，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海风吹得很缓的下午，直升机远远地开过来，里面跳下来一个人，戴着黄色的护目镜，嚼着口香糖，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
“狙击手顾顺，前来报到。”